读《哥伦比亚的倒影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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读《哥伦比亚的倒影》

  木心是一个古怪的老头。

  木心的文章时而平易近人,时而晦涩难懂,一如他的性情。

  木心的文字很难分类,有叙事,有小说,也有单纯的思考。但更多的应该是一种随心的、随性的散记、随笔。或者是说是一种精神的舞蹈。

  初识木心,竟是在一次期中考试的时候。当时的阅读题考的是木心的《童年随之而去》。我从未见过如此不同的孩提世界,也从未遇到如此令我激动的质朴文笔。只是作者的名字令我感到奇怪,以为又是哪位新晋的青年作家。跑到书店里上翻下找,终于在一堆过气作家的书中翻出了一本《哥伦比亚的倒影》,遂买。阅毕,不懂,再读,反反复复,到现在才终于挖出了冰山一角。

  PART.1 我曾属于快乐

  木心早年的身世是一个迷,只是知道其母与鲁迅结识,接受私塾教育,想来家境不会太差。但其后的日子真可谓是“颠沛流离”。文革、软禁,剥夺了他的大好年华,和他的三根手指以及他的无数作品。之后又流浪异乡,与故乡相隔万里,虽说最终落叶归根,但也许童年是他唯一可以怀念与爱恋的时光了。

  “孩子的知识圈,应是该懂的懂,不该懂的不懂,这就形成了童年的幸福。我的儿时,那时该懂的不懂,不该懂的却懂了些,这就弄出许多至今也未必能解脱的困惑来。”

  孩子的世界永远快乐,那是因为他们不懂这世界上的各种规则,不懂解读他人语言的复杂套路,也弄不懂自己。不懂是他们应对事物的唯一方式,也是唯一的护身符,将他们与世界之间隔开,留给他们欢笑的时间。木心说自己小时“该懂的不懂,不该懂的却懂了些”,并不是说自己不幸福,而是认为自己有一个不一样的童年。而那些“至今也未必能解脱的困惑”,却是童年的乐趣所在。也许哪一天终于弄懂了,早已白发满头的你会不禁失声哑笑。

  但这却是我永恒的遗憾。

  孩子的世界于我,真不知道它是否存在过,即使存在过,也早已灰飞烟灭。我的“童年”,不过是一个牙不齐的小孩子在学一个牙不齐的老先生说话罢了。从小就必须懂得各种所谓的礼貌,不能像那些“熊孩子”那样嬉戏打闹,只能坐在走廊的座椅上,学着老师的口气拖长声调地嘀咕:真—不—乖!而胡乱玩耍的“熊孩子”们依然全然不顾,旁若无人,不时给你几个俏皮的鬼脸。现在想想,规矩于他们又何干呢?所谓“各种礼貌也不过一种方法,沉默,沉默到底。”最后终究会得到家长或者幼儿园老师比打嗝还省力气的一个字表扬:乖。所谓乖,可能就是处于思维上的蒙昧状态。按木心的话来讲,也就是该懂得不懂,不该懂的假装懂。老师喜欢“乖”孩子,就是把所有孩子的大脑都当成动物的脑袋看了。而乖孩子们就是习惯了处于在襁褓之中的状态的畸形儿,他们的智力永远不会超众,他们永远活在自己混沌一片的世界里。至少我感到了脑袋无形的压迫感,至少我看见了在忙碌的学业中曾经的熊孩子们还能快乐的呼吸着,与沉重的生活绝缘,至少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时光流过。

  不知道几十年后坐在走廊座椅上的我会不会还能感到这莫大的讽刺。

  木心也许不过是想借此文来描写对童年的怀念与对过往的感伤罢了,对于他人来说,这种童年再平常不过,这类文章也根本不会引起人们太大的关注,不会引起他们心灵的颤动。但在于我,这可像是如星辰般遥远的梦了。我慢慢地看着这篇故事,也从未勾起过童年的“那一瞬”,我只是惆怅,继而悲愤,闭上眼睛,沉默。“这本该是属于我的童年啊!”我的声音在时空的隧道里穿梭,被吞噬在岁月的黑洞里,无声无息。我所能做的,确实只有沉默。沉默,去思考童年的时光,去凝固时间沙漏流过的声音。

  木心接受的儒家教育不允许他“懂不该懂的”,木心终究是一个放荡不羁的人,他敢于在举人师傅面前对着一只青瓷水盂念一句“雨过天青云开处,者般颜色做将来”的“丧志歪诗”,他敢于拿师傅的文章去掉名字给母亲看,幸灾乐祸地听着母亲将师傅的文章称为“胡诌”,他的母亲称他是“孙行者”的脾气。这种精神使木心接受了大量来自西方的文学著作与思想,使他能中西贯通,成就了一代文学大师。

  在《童年随之而去》一文的的结尾,童年木心的青瓷碗掉入了河中,再也寻不着了,他的母亲说:“有人会捞得的,就是沉了,将来有人会捞起来的。只要不碎就好---吃吧,不要想了,吃完了进舱来喝热茶……这种事以后多着呢。”

  这种事以后多着呢,这可怕的预言,不知道当时的“我”是否困惑,经过了无数的离别、失去与撒手的木心,是否还仍然困惑着呢?

  PART.2 孤独与寂寞

  “人害怕寂寞,害怕到无耻的程度。换言之,人的某些无耻的行径是由于害怕寂寞而做出来的。”

  木心的思想总是那么前卫。他害怕寂寞,在异乡城市的寒冷雪夜中他回想几十年前躲在莫干山中“燃白礼氏矿烛一枝”、吃着粉蒸肉羊腿的日子,他骂着城市里肮脏的积雪,说他们是“笨雪”。最后却又戏称再在莫干山待上半年,自己也便是“无耻”了。

  周围的人总是认为我很寂寞,不善言谈,没有朋友,这几点也是所有人对我的最初印象。而我从来不认为寂寞是一种痛苦、是消极的事物。寂寞对我来说是一种清福,但是寂寞的清福是不容易长久享受的。它只是一瞬间的存在。我不得不去面对现实,去全盘接受整个世界看我的眼光。融入世界的过程,世俗的过程,即是一个被同化的经历。

  每年的运动会,所有人都无所事事,唯一的任务就是看比赛,看操场上的蚂蚁从一端移到另一端,在傻傻的被枪声吓回去。比赛看多了,难免会无聊,有些人拿出国际象棋津津有味地下起来,有些则拿起相机咔咔地拍照,还有的在斗嘴——吵着玩的。而我就在自己的座位上发呆,任和风吹过自己的双颊,卷走沉淀的泥沙。抬起头来,盯着万里无云的天空看,创造出属于自己的云朵,几个彩色气球飘过,划出一道色彩。我真的挺享受这种寂寞的,仿佛耳朵也沉睡了下来——尘归尘,土归土的感觉

  比赛结束了,出门去吃午饭。几个同学与我搭伙去填饱肚子,在等菜的过程里,他们不停地谈论新的手机,新的电脑,甚至半开玩笑地说喜欢上了哪个人。我趴在桌子上,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在那儿转,转成一个个圆弧,转成一朵朵花。猛地一声,一个同学问我有没有钱买新电脑,本该两个字解决的事情,却总会加入自己的思考“我觉得电脑……没必要……再说吧。”语无伦次的我想表达自己的一切却无法表达,呜呼!

  与此说来,木心不害怕真正的寂寞,他害怕的不过是世俗人的冷淡与忧愁。住到偏僻的莫干山里,几乎没有人跟他说话。偶尔有个三言两语也只是和村妇(这最真的人!)的吩咐与家常罢了,就算吃着粉蒸肉,也只一人!

  寂寞真是一种清福,木心若是在莫干山呆久了,也真是无耻呀!

  吃完了,我站起来,头撞到了吊灯。晕乎乎的,头好像在不停地转,转出一个个圆弧。

  一次次地读着这一段文字,他总是让我想起一个老人在火炉旁娓娓道来的样子,寂寞的样子、仰天大笑的样子、无奈的样子、叹息的样子。也许在叙事时他还活在自己的那个寂寞世界,而讲完故事的他却恍若隔世,无法接受,只好用自嘲来掩盖自己内心的失落,最后只能无奈地转过身,试图再回到曾经的自我之中去。出世容易入世难,岁月流过,在他的心灵上留下一道道伤痕,也让这个已无多少精力的老人招架不住世界的纷扰。也许,他所能做的,只是转过身,一个人寂寞。

  他也写道“孤独是一种力量”。在文革入狱后,他用自己残损的七根手指手绘钢琴的黑白琴键无声地“弹奏”莫扎特与巴赫。而后又洋洋洒洒写下65万字的《狱中笔记》。对于木心来说,也许寂寞是耐得住的,但也是控制不住的一件事物,孤独于木心,无非是家常便饭罢了。

  “容易悲哀的人容易快乐,也就容易存活。”

  “如果我也能在啜泣长叹之后把伞挥得如此轻松曼妙,那就好了。”

  “人不是容器,人是导管,快乐流过,悲哀流过,一直到死,导管才空了。”

  木心在公车上遇见一个为家庭琐事所困的男人在角落哭泣,本想给予他安慰,给予他关怀。但出乎意料,那个男人在车到站之后早已将悲伤忘却,轻快地吹口哨、转伞。悲伤平复之快令木心发出如上感叹。木心的心灵就像一个容器,他只能被迫承受着大喜大悲,只能生活在单纯的悲哀或快乐之中,他不能像一根导管,悲哀与欢乐互相交织。悲伤也好,欢乐也好,都随着时间慢慢远去。木心竭力想成为一个容易悲哀的人,但是生活的复杂与苦难使他应接不暇,他无法在快乐与悲哀之间迅速转换,他是一个快乐也慢、悲伤也慢的人,也许是悲哀占据了太久的原因吧,快乐对于木心来说,显得无比珍贵,也无比漫长。

  木心也许不懂真正的快乐,但他懂纯粹的寂寞。他的远离世俗终究使他保持者一个“真正的人”的状态。在他寂寞的世界里,悲伤就是悲伤,欢乐就是欢乐,仿佛时间就停滞在他从未离去的童年里。

  PART.3 带根的流浪人

  “带根流浪人,精神世界的漂泊者。”

  木心在80年代离国,定居纽约。在《带根的流浪人》中,木心说米兰·昆德拉是一名带根的流浪人,因为他有着捷克人的气节、用捷克文写小说。那么,木心远比他做的更好,这篇文章无非在写木心自己。木心在外漂泊之时,依旧保持着对中国古代文学的研究,开班设课,为在外华人讲述中国文学史。木心之所以离开故乡,仅仅是因为那儿的人们没法接受他的思想,只能去做一个“精神世界的漂泊者”。

  但现在的我们确是一群没有根的人。每一座城都早已被改造成钢筋水泥的森林,公路马路四处横行,你是否还会认出你家那曾经老是漏雨的瓦房?我们的谈吐之中早已没有了乡音的味道,只有那毫无情感的普通话和做作的港台腔在我们的耳中回荡。我们的精神不知何时被改造的如此雷同,每个人都变得像《水浒》里的杨志一样,只求博个“封妻荫子”,脑袋里只有自己的利益与拜金。我从哪儿能找到我曾经魂牵梦绕的家啊!

  欧洲曾有一位摄影师拍下了布满工业设施的莱茵河畔,再用PS技术把所有的工厂、现代事物从照片中去除,只留下路、草地和蓝色的莱茵河。正是这一张看似无聊的照片,拍出了几百万的高价。这不是荒唐,只是一群离乡多年、事业有成的富人想找回自己曾经贫穷但是美丽的家乡,寻回自己的根。

  那么,老年木心的根在哪里呢?父母早已离世,故居被当做一座翻砂厂,物是人非事事休。在老年木心偷偷回到故乡之后,看到故居,说了一句:“永别了,我不会再来。

  但还是耐不住寂寞啊,在一个爱好收藏中国物品西方朋友的家中,木心看到了类似外婆家的摆设,无法接受那两只枣红漆的箱子,无法接受那玫瑰色的房、金色的床----故乡是木心永恒的痛处,这一切的一切是多么像他童年的景象啊!

  他终究回来了,寿终正寝。

  我想起了这本书的第一篇文章中那可怕的预言,木心却说:“从明亮处想,死,是不再疲劳的意思。”也许,离开对于木心来说是一个解脱,一生流浪四方,没有家庭,没有子女,魂归故里,已是最好的结束了。

  他终究可以回到他魂牵梦萦的,属于他自己的那个孩提寂寞世界了。

  大家诚诚恳恳

  说一句是一句

  清早上火车站

  长街黑暗无行人

 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

 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

  车,马,邮件都慢

 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

  从前的锁也好看

  钥匙精美有样子

  你锁了,人家就懂了

  ——木心《从前慢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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